精神分析：佛洛伊德《小漢斯-畏懼症案例的分析》心得 Freud, Analysis of a Phobia in a Five-Year-Old 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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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佛洛伊德。從1907便開始報告此個案，1909年出版，收錄於1924年的德文版佛洛伊德全集第八卷。本中譯本是簡意玲(2006)所譯，使用詹姆士．史崔齊(James Strachey)所編輯的英文版《佛洛伊德全集--標準版》。

小漢斯內容大意

小漢斯是一位小男孩，在佛洛伊德的參與指導下，由小漢斯的父親觀察並分析了他3~5歲的狀況。然後佛洛伊德出版了這位案例。整本書分成三個部份：引言、病史與分析、討論。

一、 引言

本書第一部份是引言。佛洛伊德表示，一個人的心理成因可以追溯到嬰兒期，因此對於幼童的直接觀察與分析，是瞭解成人精神疾病的好方法。於是他便鼓勵小漢斯的父親著手觀察。讓佛洛伊德對小漢斯最感興趣的是，小漢斯對不同人事物的「小雞雞」的好奇，以及衍生出的生殖器快感動作、同性戀現象、情慾對象、性別發展、兒童性誘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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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病史與分析

本書第二部份，就是一段小漢斯爸爸的紀錄、一段佛洛伊德的分析，再一段紀錄、一段分析這樣，依時間順序呈現。

故事開始於一段小漢斯他爸告知佛洛伊德小漢斯有神經症的報告。而小漢斯得什麼病呢？就是沒來由的害怕街上的馬會咬他。接下來便以病症的發展順序來分析小漢斯。

初步分析，一開始的時候，焦慮只是一種感覺，可能來自於害怕失去媽媽；但後來漸漸變成畏懼特定的東西--馬。佛洛伊德認為是小漢斯很喜歡媽媽，但想到媽媽跟馬一樣有大雞雞，而自己不應該對雞雞這麼熱情，就覺得很害怕。因此，老佛要他爸找機會告訴小漢斯：女性是沒有雞雞的。

接下來，小漢斯在一次感冒後變本加厲，變得更害怕出門，結果他爸與小漢斯都覺得會這樣都是因為手淫造成的。期間家裡來了一個新女僕，小漢斯把她當馬騎，並要她玩脫衣服懲罰的遊戲，還說這樣露雞雞很羞羞臉。後來手淫次數減少，爸爸也告訴了他女生沒有雞雞的事，結果小漢斯還是幻想媽媽露雞雞給他看。

漸漸的，小漢斯產生對小雞雞的不同興趣，不再只是想看別人的雞雞，而是對於自己小雞雞會長大，並且永遠都黏著而不會被切掉的關心。

接著，一個關於長頸鹿的幻想，小漢斯表現出想佔有媽媽的欲望，卻又擔心自己的小雞雞比不上爸爸的大雞雞。

然後他們去見了佛洛伊德。抽絲剝繭後，老佛跟小漢斯說：醒醒吧，你害怕的是爸爸。

被老佛講完之後，小漢斯跟他爸的相處有好了一些。此時，小漢斯感受到一種對爸爸又敬愛又害怕的複雜感覺。對馬的害怕有新的意義：害怕馬把爸爸帶走，因為讓爸爸消失的願望成真是很恐怖的；害怕馬摔倒，因為連結到希望爸爸倒下的願望是很恐怖的。

故事來到小漢斯對於妹妹漢娜出生的想像，包含送子鳥、生小孩像大便等。然後提到了小漢斯想捉弄馬，老佛認為，這代表小漢斯想虐待母親的欲望，與懷孕結合時，便產生想報復爸爸的願望。

接下來，小漢斯在玩娃娃玩具時，展現出對嬰兒出生的想像，接著更開始想像自己要生小孩。在這個想像中，小漢斯獲得了與媽媽結婚生子，同時接納了爸爸，三個人與後代一起幸福生活的滿足。現實中，對馬的害怕也愈來愈輕微了。

尾聲，在水管工人夾屁股與換掉小雞雞的幻想故事討論中，小漢斯表示想要像爸爸一樣有鬍子跟胸毛，想當爸爸。

最後，小漢斯的媽媽喜悅於孩子的病康復了。他爸爸則是報告了小漢斯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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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討論

本書的第三部份，是佛洛伊德的研究結果。他以三個面向來討論：

1. 是否支持《性學三論》的觀點

一開始，佛洛伊德先承認小漢斯爸爸就是他的魁儡這樣的案例紀錄，會受到分析者有色眼鏡的影響，並不符合客觀事實的科學精神，而他爸也的確是個老佛觀點的信徒。

"簡而言之，整次件就是一個字--暗示(suggestion)"(中譯本，p135)。

當然，老佛也認為小漢斯是一位兒童，有很多的自由表達是不受暗示的影響。總之用治療效果來看，小漢斯的分析是有效的，以精神分析的角度也就滿足了。

再來是小雞雞之脈絡。發展如下：所有生物都有小雞雞-->發現女生沒有小雞雞-->害怕小雞雞被割掉-->玩弄自己的小雞雞很爽-->想看其他人的大雞雞-->盼望自己長大時雞雞也跟著長大等。佛洛伊德以小漢斯雞雞復雞雞的思考脈絡中，連結到成人的窺淫癖，並說明兒童將想長大的欲望集中在生殖器上。最後老佛說，尿尿大便等排泄動作，噁心卻又快樂之矛盾的解決，讓小漢斯克服了疾病。這在幼童身上是很常見的。

佛洛依德說，像小漢斯這樣，生殖器的敏感度大於其他性感帶的人，發展上是不會有精神問題的。然後老佛說，同性戀是因為覺得雞雞才是快感的王道，想要追求有雞雞的對象，當發現異性對象沒有雞雞而無法接受。同不同性戀，其實大家的本能都是相同的，只是對象選擇上的不同。就像所有幼童都有同性戀傾向一般，小漢斯很小時候以為大家都有雞雞，那時他對男生女生的愛都是一樣的。

接下來，佛洛伊德認為小漢斯的發展符合《性學三論》中的觀點，小漢斯從自體亢奮(在自己的體內滿足快感)，轉變到客體愛欲之追求(找另一個人發生關係)，即從自娛到娛人，通過了伊底帕斯情結的考驗，走向一個具男性特質成人發展之路。

佛洛伊德也指出，人類內在矛盾的情感其來有自，就像小漢斯同時具備對爸爸又愛又恨的情感，這樣的矛盾是潛抑及精神病的來源，且無法在成人的意識上出現，因為成人將其中一方壓抑下去。

佛洛伊德對於小漢斯有一個猜想，關於他對於「用腳發出一陣雜音」的害怕，可能與小漢斯曾目睹父母做愛有關。這個猜想並沒有受到小漢斯爸爸的同意。老佛一直覺得，找機會告訴小漢斯陰道與交媾的事實，會對他更有啟發。

此部份的最後，佛洛伊德討論小漢斯妹妹的出生對他的影響。符合《夢的解析》中的描述，看到妹妹被照顧的過程，小漢斯想起了早期被照顧的快樂，然後漸漸的產生敵意，後來演變成害怕，以及潛意識中妹妹跟爸爸一樣都在搶奪媽媽的不滿。

2. 增進對畏懼症的認識

佛洛伊德說，與其說小漢斯是「畏懼症(phobia)」，不如用「焦慮-歇斯底里(anxiety-hysteria)」這個詞來描述。二者的心理結構相似，但有一個決定性的差別：是否轉化。焦慮-歇斯底里是一種焦慮狀態，還沒有顯現於身體的症狀；它是欲力以焦慮的形式釋放，是每個人最早出現的精神疾病。因為身體內自動產生了一些對抗的反應(防衛機制)，因此就可能漸漸演變成畏懼症。

老佛分析，小漢斯對於父親的敵意與嫉妒，又對母親的交媾虐待的衝動有所抑制。抑制下來的東西，其攻擊的驅力要找出口，最終以扭曲的樣子跑到意識的層面，成為畏懼症。

對於治療，佛洛伊德認為「直接除去防衛，要病人非得面對焦慮情境」的治療方式是無效的，應該要像小漢斯一樣慢慢的分析。這裡佛洛伊德重申一個治療原則：

"我們戮力以赴，切望病人能有意識地去補捉無意識願望。我們以他所丟出的線索為基礎，加上詮釋技巧的協助，再以我們的語言向其意識呈現其無意識情結……醫師以一步之遙在知識上領先，病患則循著自己的路徑前進，直到兩者在預定的目標上交會。精神分析的初學者……以為告知病患這個發現 (病人的無意識 )將會使他痊癒，殊不知是他們過度預期。"(中譯本，p151)

3. 研究限制與建議

在研究限制方面，佛洛伊德認為小漢斯天生敏感脆弱，不一定能類推到所有人( 老佛說，小漢斯的媽媽年輕時是自己的病人，說不定有遺傳到 )。不過類推似乎又有道理，很多人幼童都有這種病，但長大後不知怎麼的就好了；而來看診的成人中，又很容易發現幼童時病症的痕跡。

在實務建議方面，佛洛伊德表示小孩的教養不需要威嚇懲罰，像小漢斯父母那樣的給予關懷與自由，反而更可看見孩子背後的困難，讓孩子的焦慮得以展現。而對於治療工作，治療者不用怕分析時碰觸到的黑暗面，應勇於完成分析工作，結果便像小漢斯一樣疾病被治好了。如同下列這句治療目標：

"分析取代了自動化且過度運作的潛抑機制，以一種溫和但堅定的方式掌控心智的最高代理者。"(中譯本，p171)

在未來研究方面，當今教育界的工作是在壓抑本能，可能有很多代價並只對少數人有益，或許可以嘗試用精神分析的知識進行教育及研究。最後佛洛伊德表示，雖然小漢斯的案例因為帶著有色眼鏡看所以讓他沒有學到新知識，然而從治療成人的經驗中，對於研究童年期的精神官能症仍是相當重要的。

圖片來源：http://discoveriesoftheday.blogspot.tw/

小漢斯相關評論

小漢斯是精神分析理論發展上一個研究方法上很重要的幼童個案研究。先前的理論推演是從成人個案的神經症狀回推幼童經驗，而小漢斯則是直接觀察。小漢斯這位個案也常在後續佛洛伊德又有新發想時，如《享樂原之外》、《自我與本我》等，回頭過去更新對小漢斯的看法。見本書林玉華之導讀，p16

有學者指出，小漢斯的症狀與他媽媽比較有關，他的恐懼跟仇恨是針對媽媽。而且與其討論性的意涵，不如說是更先前的階段因素，即在尚未有性快感的器官主導(如肛門、口腔等)之前。Fromm, E., Fernando, N. M., & Narváez, F. (1968). The Oedipus complex: Comments on" The case of little Hans.". Contemporary Psychoanalysis.

也有學者指出，小漢斯的分析過程也是「負向伊底帕斯」的例子。與正向的伊底帕斯不同的是，兒童會愛戀同性的父母，而異性方的父母則形成競爭關係。後續的傳紀顯示，他仍受苦於過度依賴及追尋男性優越的自虐中。Frankiel, R. V. (1992). Analysed and unanalysed themes in the treatment of Little Hans.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psycho-analysis.

事實上，如何解譯一個案例，端看用研究者什麼樣的視框。同一位小漢斯，不同的精神分析理論家就有不同的分析，如克萊因、拉康、鮑比等大咖，都曾以自己的觀點分析過小漢斯案例。Midgley, N. (2006). Re-reading “Little Hans”: Freud's case study and the question of competing paradigms in psychoanalysis.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sychoanalytic Association, 54(2), 537-559.

當然也有非精神分析的觀點。在1960年即有學者認為，小漢斯雖然有性的表現行為，但與害怕馬之間其實沒有什麼科學上的依據，完全只是精神分析的一種詮釋觀點。Wolpe, J., & Rachman, S. (1960). Psychoanalytic" evidence": A critique based on Freud's case of little Hans. Journal of Nervous and Mental Disease.

甚至還有後續的研究指出，小漢斯的案例證明了父母性誘惑、情感操縱和虐待對孩子的影響，小漢斯的媽媽其實是有病的。Munder Ross, J. (2007). Trauma and abuse in the case of Little Hans: A contemporary perspectiv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sychoanalytic Association, 55(3), 779-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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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漢斯的感想啟發

對於小漢斯這本書，讓我有幾點啟發：

學術研究啟發

• 小漢斯表現出一種生存在這世上的焦慮感覺，要如何經由觀察幼童研究得知。

• 個案研究可以發現新東西，也可以驗證假設理論。小漢斯雖是後者，但主觀性太強。

• 畏懼症當今臨床治療的相關研究基礎上，小漢斯治癒的治療因子為何。

實務工作啟發

• 傾聽兒童說出的故事。小漢斯的爸爸會認真的與他討論幻想、白日夢、夢或是想像的事情，這也使得爸爸更能深入的瞭解小漢斯。我想這對於大人是不容易的，大部份的大人頂多聽聽笑笑而已，而無法瞭解到語言能力有限但想像力自由的孩童，所說出的故事到底在表達什麼。

• 認真的態度討論性。對性器官的好奇或性快感的動作，是孩童成長過程中必然會發生的。小漢斯的爸爸雖然是以精神分析的角度來與他討論，但重點是他爸展現出的態度，認真的與孩子討論小雞雞，讓孩子知道是可以去思考「性」這回事。

• 關係品質是最好的治療。或許我們可以將小漢斯一連串的問題，看成是小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對自我認同與人際定位的努力，其中經驗到很多的疑惑，並努力摸索、嘗試解讀。小漢斯幸運的是，在爸爸與佛洛伊德的關懷及分析下，小漢斯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並不是自己的伊底帕斯情結，而是在充滿疑惑的成長路上，有人知道自己正在疑惑，並且願意陪著他去找答案。